女房东一噎，也说不出来。

她想了想，说：“如果家里出了异能者，大人们就会给你修房子，还会给你很多东西……”

“那那个异能者呢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那个异能者呢，他自愿去做这个人体实验，又有什么好处？”

女房东呆了呆，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回想，晌久，她才说：“如果是小孩的话，他们可以接受大人们的教导，在山上过好日子，不用再回来过苦日子。”

“然后等长大了以后，再被他们用来做人体实验，然后死掉？”

女房东又沉默了。

她的脑子也陷入了迷茫，想要点头，可听着贺长云的语气，却是充满了嘲讽，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。

可……可这不是好事吗？

许易也忍不住了，问：“这是你们的孩子，难道你们就舍得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这种待遇之后去世吗？”

女房东又呆了呆，无力地挣扎着：“这……这是好事。”

“哪里是好事？从小的时候，就知道自己逃不过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命运，等到长大以后，躺在手术台上，每天都要担心自己会去世，人的寿命那么长，他们死的时候却还是个青年……我猜，那人体实验，一个人也撑不了多久吧？”

女房东怔住了。

“躺在手术台上，知道自己肯定会死，还不能死的干脆，还得承受痛苦，而他却是被自己的家人们主动送上那个手术台，他的家人们还在享受着他用生命换来的好处。”贺长云毫不留情地道：“或许再过个几年，连他的家人都会将他忘了，大不了再多生几个，要是能再生出异能者，那你们的日子还能过得更好，是吧？”

女房东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
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，眼泪却控制不住地顺着脸庞滑了下来。

房东看了她一眼，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，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。

“我们……我们也知道这有些不对，可是所有人都这么说。”房东沉重地道：“所有人都说这是一件好事，我们的儿子……被我们亲手送了上去。”

“我真的以为他是去过好日子的，大家都这么说的，他们都是这么告诉我的，我的小东是去过好日子的啊……”女房东翻来覆去地重复着：“他明明是去过好日子的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就……”

满心满眼地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去过好日子，可不过半年，他们就收到了儿子的死讯。

为什么呀？

明明是去过好日子的，可为什么会死呢？

如果村长是错的，如果所有人都是错的，那他们不就是亲手将唯一的儿子送上了死路吗？

女房东哽咽一声，靠在房东的怀里，捂着脸，肩膀耸动着，大声地哭了出来。

明明他们是好意，却断送了儿子的生命。

他们是知道的，他们错了，可他们不敢承认。

心中的愧疚和绝望将他们吞没，刚开始的时候，他们也闹过，不愿意接受儿子死去的现实，可那个时候，所有村民们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的。

村长说，他们是对的，村民们说，他们是对的，所有人都在说，他们都在说他们做的是对的。

小东不是被他们的错误害死了，而是主动为村子的未来牺牲，是光荣的，是值得被所有人敬佩……所有人都在说，小东的死是对的。

或者是逃避，他们打心里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，在闹了一番之后，相互搀扶着回家，最后也蒙蔽了自己，接受了这件事情。

可如今，当初的事情被重新翻出来，再一次直视这个现实，两人轻易的就溃不成军。

女房东呜呜哭道：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，我也不想的，我的小东……我想要他回来，我也想要他回来啊……”

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相信村长的话？”贺长云：“你们明明已经知道，整个村子都是错的。”

“可我们还能怎么样？我们就在这个村子里，我们哪里也去不了。在这个村子里，如果不相信村长，不相信大人们，就会被他们……”女房东的话还没有说完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忽地打了一个寒颤。

房东拍了拍她，才又道：“其实，以前也是有人拒绝将自己的孩子交出去的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山上的那些人说……如果他们不愿意交出去，就要从山上离开，也不会再提供物质补偿。”房东沉默了一下，才继续道：“那个时候，我们村子很穷，大家连吃饱都困难，房子也是破砖烂瓦，大家的房子，都是后来才建起来的……”

涉及到整个村子的人的利益，刚开始还有人反对，可到底是少数，后来……发生了很多事情，所有人都妥协了。

那些人反抗后遭遇的下场仿佛还在眼前，他们是亲眼看过的，那个时候，他们以为事情和自己无关，就远远地躲到了一边，远远地看着，瑟瑟发抖。

那个时候没有人站出来帮他们说话，后来就更没有人站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