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我之间,何须说这等客套话?”秦衣竹也只留着一个大丫鬟站在身后服侍,是以倒并不显得顾温凉的房里拥挤,倒是空旷有余。
先前顾温凉看过的书卷折了半页痕迹,放在了桌上,秦衣竹不动声色一瞥,旋即轻轻发笑起来:“这本游记你竟还翻出来瞧?”
顾温凉闻言,也往那泛黄的书页上一瞥,有些赫然道:“你又不是不知晓我,闲时惯爱看这类书的。”
秦衣竹生得英气,眉宇间又随了显国公府老夫人的大气,倒是不输那些娇娇媚媚的京城贵女分毫,且人缘也极好。
他们四人中,秦衣竹与沈唯惯来是不对付的,倒是自己与沈徹最是亲近。
可世事弄人,最后走在一起让顾温凉瞧着便羡慕的,恰是这最不对付一见面便发生口角的两人。
此刻秦衣竹听了顾温凉这话,笑得越见明媚:“还能有此闲情雅致,可见伤却是好了。”
“前些日子府里举行了赏花宴,我得帮着些,听闻你出了事又腾不出空来,只得叫了丫鬟过来,你可不许生气。”
秦衣竹细细解释道,神色间还有一抹极淡的不自然。顾温凉了然,衣竹派来探望的那个丫鬟见了她将礼送上便客套了几句,竟对着青桃说顾温凉性子孤傲不尊圣上,故意惹得顾温凉发怒。
现在想想,一个小小丫鬟,哪来那样的胆子?不过就是受人指使挑拨自己与秦衣竹的关系罢了。
毕竟秦衣竹本人未曾亲自来,出了这样一件事,怕是再好的性子也免不得对顾温凉生了恼意。
至于是谁插了手,且还对她的性子知根知底,顾温凉眼睑微垂,压制住了眼底的漠然寒意,方才带着歉意开口:“衣竹姐姐一番好意,却叫我败坏了,心里当真是不好受的,幸得姐姐还愿来瞧我。”
一旁的青桃听了这话却瘪了瘪嘴,温婉的笑意全数隐没了下去。
秦衣竹眼眸一沉,自然没放过这样的变化,意识到可能发生了自己不知情的龌龊,当下就沉声开口: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
顾温凉见她问起了,也不推脱,她与秦衣竹数十年交好,倒是实在没必要藏着掖着。
免得自己心里不好受秦衣竹也心存不满。
于是理了理思绪娓娓而来,期间秦衣竹的脸色也渐渐地沉了下去。
“我说怎的你突然性情大变,那丫鬟回来禀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。”
顾温凉笑了笑,那丫鬟说了什么不用问便已心知肚明,不过是无中生有大力抹黑自己罢了。
只是这事,到底还是没完。
而小雪狐却浑然未知,懒懒地睁了一会眼睛,又闭了起来。
王福颤抖着手将它拎给后边的小厮,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王爷息怒,它还小呢,定不是故意冒犯王爷。”
沈徹脸色铁青,身上那滩澄黄色的尿液散发着阵阵腥味,使得他额上的青筋一跳,太阳穴隐隐作疼。
他咬着牙,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一字一句都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:“将这只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本王丢出府去!”
活到这样大,从未有任何东西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!今日好心将它放在膝头逗弄一下,它竟,竟敢直接在他身上撒尿!
传出去他堂堂王爷的脸往哪儿放!
那王福咽了咽口水,而后战战兢兢地问:“王爷……若,若温凉小姐问起……”
沈徹脸上的怒火戛然而止,闭了闭凤眸,深吸了一口气,有些无力地挥袖:“带下去养着吧,别叫本王再见着它了。”
王福这才松了一口气,抱着怀中娇软的小家伙跑得飞快。
果然还是温凉小姐的名头好使,可要乘早巴结上未来王妃这棵大树!
沈徹修长的食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觉得自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怎么顾温凉这女人喜欢的东西,都不得他欢心?
这一世,莫不是她来寻仇来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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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一早,顾温凉才将睁开眼睛,便被青桃给唤起了。
今日便是宫里主子娘娘们举办的赏花宴,诸多名门世家的闺中小姐皆要早早打扮收拾。
外边的天泛出黑青色,才有一些蒙蒙的亮光,丫鬟婢子便排着队儿进了屋里。
一番洗漱之后,顾温凉仍有一些睡意,懒懒地掩唇打了个哈欠,还未回过神来:“今日怎的这样早?”
青桃瞧她难得的迷糊样儿,忍住笑回道:“小姐可是忘了?今儿个要去宫里,合该好生打扮一番呢。”
顾温凉睡意顿消,一搭没一搭地给怀中的小白团顺毛,子悦奶声奶气地叫唤,换了个方向继续大睡。
自己还未撞墙之前,曾进过两次宫,圣上与皇后皆是和蔼之人,对一些世家闺秀都是和颜悦色,不曾苛责。
只是如今,再是心大的人,心里也存了万般的介意与不满了。
顾温凉眼睑微垂,如玉般的小脸绷得紧紧的,望着镜中花颜玉貌的人儿,低低苦笑了一声。
天色破晓,顾温凉坐进了马车里,身边跟着一个青桃,琴心则被她留在府里照料子悦。
车轱辘的转动声从车帘外传来,青桃轻轻挑开一条缝,正与另一两马车里的丫鬟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客套一笑后皆是放下了车帘,青桃才对顾温凉道:“小姐,是忠勇侯家的两位小姐。”
顾温凉闻言,浅浅皱眉。
前世里这两位小姐可是闹出了不少风波,嫡长女心悦沈唯非君不嫁,嫡次女少时被沈徹救过一命,时常将这事挂在嘴边,大有一副以身相许的姿态。
只不过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愁得一把年纪的忠勇候一夜白了头,为了两个女儿丢尽了脸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