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叫流水镇。
勉强不算偏。
大巴在连绵不断的山包中蜿蜒行驶,路一会柏油路一会石子路一会泥水路,颠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进路旁溪流,白诀颠吐了,吐的死去活来,第二天就已经是脱水的白菜,整个人耷拉着,无精打采。
第五天,一大早,陈芬真女士用矿泉水沾湿了毛巾,给白诀擦了擦脸脖子跟手,给他又换了一套新衣服。捏捏他鼻子打气道。“宝贝精神点,我们马上要到家啦。”
白诀垂头丧气立刻消了一半。他扒拉着窗户的栏杆往外看,冬天的风太刺骨,陈芬真只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缝。
天蒙蒙亮,飘着毛毛雨。山包还是连绵不断,却有了烟火气息,哦哦哦鸡叫声远远传来,山里掩掩落落的人家稀稀疏疏亮着明黄色的白织灯,袅袅炊烟。
那些房子很大,不是白诀在横连市看见的高楼大厦,几乎都是白墙黑瓦,普遍两层楼,左边搭了个木梯子供上下,连扶手都没有。
山路十八弯,最后一弯车歪歪一晃猛的刹住。
可能司机是新手,又或者他以为自己是赛车手,刹车时候总喜欢让人措不及防,他自以为很帅,弄整车人往前一颠,摔倒撞头无数,白诀哇的一声又吐了,吐出几口酸水,小脸苦哈哈皱一团。
车停的位置是在分叉两路的街角,叫流水车站,面积也就容的下四五辆大巴。车站前路面还算平整,一条是白诀熟悉的商铺样子,另一条两倍宽阔,一面是商铺,一面是市场。只是都关了门,只有一地烟花爆竹的残骸。
车里顿时普通话方言一起骂,司机开了车门,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点着先跑下车钻进一个小门不见了。
白诀晕乎乎的倒在陈芬真女士的怀里,趴在她的肩头,白天熊大包小包一起扛。
“二哥!”
大家急哄哄拿行李,白天熊钻出人群就是一个惊喜。
来者很瘦,跟白天熊胖胖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也高,脸瘦的有些刻薄,虽然笑的很可亲。他蹬着三轮车,连雨衣都没穿,身上头发很潮湿。
“老三!”白天熊笑着上去就是一个拥抱,回头对白诀喝道。“来!叫三叔!”
白诀就喊了一声。
三叔很喜气应了一声哎。“快上车,回家!”
白诀跟母亲和行李坐上三轮车,白天熊说我一家在后面,老三你细胳膊细腿的蹬不动,就把三叔赶到后面,然后白天熊一甩胳膊,蹬的孔武有力,北风呼啸。
白诀被寒风中母亲长发打得脸疼。
房子几乎都坐落在路边,白诀一路上看见不少人拿着簸箕倒米喂鸡时候眼神望他这边瞟,用方言嘀嘀咕咕。
白诀的爷爷奶奶家更大,除了房子,还多了前后院,羊圈猪圈鸡圈鸭圈跟兔屋。他一落地就被嗷嗷满地跑啄菜叶的鸡鸭吓了一大跳。
三叔跟白天熊扛着行李去了房间。
白诀被拉去洗澡。
没有浴室,露天进行,所以洗的很快。一洗完白诀就被浴巾包着送到早就收拾好的房间。房间里有扇门,连着隔壁。白诀裹着小被子好奇的挪过去,轻轻一推,门就吱呀开了一个缝。
房间里有两个男孩子,一个高一个白,白的那个像三叔,高的像他,脸没有他圆,他们两个正在开他的行李箱。
“%*¥@#¥......”白的那个举着一把□□对着高的叽里呱啦的说着方言。
高的那个也举着一把枪,可以发射泡泡的水枪,不停的扳着开关,两个人周围全是泡泡,高个回了一句方言,两人相视哈哈笑。
白诀气的眼睛都红了,扑出去大喊。“不许碰我东西!”
白的那个手正伸进行李箱往外拉一节小火车,听的他的声音,扯断了。
两个人看着他又对视着说了奇怪的方言。
白诀裹着被子跳到行李箱前,左边抢高个手里的水枪,右手夺白的那个手里的枪和火车。拢到行李箱,龙一样护着,两眼仇视的看着不速之客。
高个啧了一声,拉着白的走开了。
白诀这才起身翻了衣服穿好,再把行李箱拉上拉链,拖进刚刚那间房,塞到床底藏好。
这才摇摇摆摆背着手去找妈妈。
土房子只有两层,面积却不小,一层厨房就有四间,大堂一个,卧室六间,除了大堂跟厨房,卧室之间是互通的,二楼是卧室跟仓库。前院羊猪鸡,后院鸭兔。群山环绕,梯田连绵,房子后院墙根蜿蜒着一条一米宽的河流,清澈见底。
雨已经停了。
厨房的门槛很高,他小腿迈过去一个踉跄差点跟大地亲吻,马上听见两声不约而同的嗤笑,一抬头就看看之前在房里动他东西的两个男孩子。
陈芬真搂着高的那个。“小诀,叫哥哥!”
是哥哥啊。
难怪跟我那么像。
白诀侧过头,不肯叫。
三叔笑眯眯的拉过白的那个。“这是你堂弟,白英。”
白诀头侧另一边,也不想叫。
陈芬真生气了。“白诀!不能没礼貌!!”